俞立中 上海纽约大学校长

■ 对话动机

经过近两年的筹备，由华东师范大学与美国纽约大学合作设立的上海纽约大学于10月15日正式成立。作为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项目之一，上海纽约大学是国内第一所中美合作成立的国际化大学。据了解，学校初步计划于明年秋季招收第一届本科生300名，其中中国内地学生超过150名。这所大学的筹建过程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学校的教学和招生方式有何新颖之处？计划每年10万元的学费是否会让学生望而却步？近日，新京报记者对话了上海纽约大学校长俞立中。

学校筹建

“中国驻美大使发函牵线”

学校的目标是要办一所世界级的研究型大学

新京报：上海纽约大学是谁动议创办的？

俞立中：2006年1月纽约大学寻找合作伙伴，建纽约大学上海中心，最终他们选在华东师大。到2008年，纽约大学校长塞克斯通问能不能再向前走一步，在上海设立一个纽约大学分校。我们对他说，目前是不可能的。如果在中国办学，只能通过中外合办的方式实现。

新京报：你们之后做了哪些努力？

俞立中：2009年塞克斯通给时任中国驻美大使周文重先生讲了自己的想法。周大使专门给教育部和华东师大发函说明纽约大学的意向。

新京报：塞克斯通说，“上海纽约大学建立的过程是漫长的，甚至伴随着痛苦。”你怎么理解这段话？

俞立中：相对于建一个海外学习中心，建一所大学要复杂得多。上海纽约大学的成立，从2008年开始讨论，2009年上海市政府介入，一直到2011年批准筹建，到今年正式成立，而且过程中还有相互不理解的问题。

在纽约大学那边，除了校长的态度，还有美国高等教育评估和认证委员会的态度，校长也要面对校董事会的质疑、征询法律顾问的意见。

单位属性

“所有老师没有事业编制”

学校不是公立大学也不是私立大学

新京报：上海纽约大学是不是所谓的事业单位？

俞立中：不是事业单位，也不是企业，我们现在注册的是民办非营利组织。实际上也不是完全的“民非”。学校应是一种新的体制，就是中外合办的大学。说是公立大学吧，不是；说是私立大学吧，也不是，因为我们的启动，包括将来的发展和运行，都得到了政府的支持。

新京报：学校领导体制跟内地公办大学有何不同？

俞立中：不一样。我们是理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

新京报：那老师和行政人员都没有事业编制了？

俞立中：是的，这个大学不存在事业编制的问题。华东师大和纽约大学来的教师和管理人员关系还在原来的大学。上海纽约大学招聘的教授，来自世界各地，也没有编制这个概念。

新京报：教职岗位不是事业编制，会不会影响招聘？

俞立中：不会的。学校实行年薪制，也会考虑医疗保险、退休养老金等福利待遇。

新京报：校方领导有没有行政级别？

俞立中：聘用人员只有合同，校方领导也没有行政级别。

新京报：你的行政级别还是要保持的吧？

俞立中：从岗位上退下来了，还有什么级别？

师资教学

“教师标准高于纽约大学平均水平”

纽约大学约200位教授愿来华授课，学生将每人配有一名导师

新京报：现在师资力量上到位的情况怎么样了？

俞立中：纽约大学有约200位教授已表达了想来上海纽约大学教学、科研的意向。上海纽约大学教授的招聘工作也在进行中。

新京报：兼职教师多还是全职教师多？

俞立中：上海纽约大学教师队伍有40%将直接来自美国纽约大学；40%是在全球招聘的一流教授，还有20%是来自华东师大或其他国内大学的兼职教师。

新京报：招聘的教师是什么样的标准？

俞立中：纽约大学帮我们招聘教师，标准很明确，就是高于纽约大学的平均水平。

新京报：上海纽约大学在教学内容和办学模式上有哪些独特之处？

俞立中：上海纽约大学提供的不是一个单一的学习环境。学校本科教育采用通识教育模式，一、二年级的重点是通识教育核心课程，学生在三、四年级可选择文、理、工等不同专业。

在校师生比将控制在1:8，每个学生都会配有一名导师。学生在大学4年里，有最多三个学期可以选择在遍布世界各大都市的“纽约大学全球教育体系”的15个教学中心学习，包括纽约、阿布扎比等地的校区。

招生政策

学生毕业颁发国内外两学位

将综合中学成绩和综合表现以及个人素养等录取考生

新京报：上海纽约大学对海外和对内地均有本科招生计划，两套招生方式有哪些不同？

俞立中：对海外学生和内地学生招生的方法不一样。内地学生必须要参加高考，海外学生则按纽约大学的录取程序和标准来招生。

新京报：为什么招生要实行“一所学校，两种制度”？

俞立中：上海纽约大学是一所中国注册的，中国法人的高校，国内招生的方案必须要得到教育部的同意，海外学生可以作为留学生。

新京报：内地学生是怎样的招生方式？

俞立中：我们在招生的不同阶段，实行的是不同类型的自主招生模式，会综合三方面的情况确定录取哪些学生。一是学生必须参加高考，高考成绩肯定是考虑的一个方面，但不是简单地按照高考成绩的高低来选拔学生；二是中学学业成绩和综合表现，包括老师和校长的推荐；三是个人素养，学生的兴趣、追求、抱负以及各方面的素养和能力等。

新京报：为什么还让学生参加高考？

俞立中：报考上海纽约大学的学生，也许同时选择了北大、清华等其他高校。上海纽约大学录取学生数量有限，但学生参加了高考，如果没有被上海纽约大学录取，仍可以被其他高校录取。

另外，上海纽约大学学生完成学业后除了颁发纽约大学学位，也要发中国大学的学位和毕业证书。这就必须符合教育部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的规定。学生必须要参加高考才会有注册信息。

新京报：既然对上海纽约大学的前景非常看好，但为什么只招300人？

俞立中：规模小是为了保证学校集中精力和资源，实现中外合作办学的主要目标。我们是按标准做事，不是按数量做事。

学费标准

“内地生学费低因政府有投入”

学校资金三个来源：社会募捐、学费和政府支持

新京报：上海纽约大学的资金来源都有哪些？

俞立中：在启动阶段，华东师范大学和纽约大学都没有资金直接投入，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资源和无形资源。上海纽约大学的资金有三个主要来源：社会募捐、学费和政府支持。

学费不仅仅是本科生的学费，也包括高端培训的收入，将来还有研究生的学费。政府对这所学校的启动给予了很多支持，包括浦东新区政府。

新京报：中国学生的学费达10万元左右，有没有注意到这是中国内地最高学费了？

俞立中：每年10万的学费标准还有待物价局批准。实际上，这个标准和高水平大学的办学成本而言只是一小部分，而且就是学费中的不少部分也会通过奖学金形式支持学生。我们正在全球募集资金，希望能给更多优秀学生，特别是家庭贫困的优秀学生提供奖学金。

新京报：与国际学生每年几十万相比，境内学生的学费标准还算是低的。为什么在学费问题上也是“两种制度”？

俞立中：国际学生是按纽约大学的学费标准，内地学生理论上也是如此，并不存在两种收费标准。但因为上海纽约大学有政府的投入，差别的部分应视为是对内地学生的补贴。

新京报：学费标准的确定考虑了哪些因素？

俞立中：其实学费标准还包括学生到国外学习的成本，不会因为到纽约大学全球教育体系的其他校区或教学中心学习而另加学费。师资成本也会是预算中的主要部分。

新京报：不担心学费太高，会影响生源来报考吗？

俞立中：这是不用担心的问题。没有一所大学应该成为所有学生都想追求的学校，再好的学校也只是对某些人群是合适的。学生要学会选择，根据自己的兴趣、特长、抱负，选择适合自己的教育模式。

新京报：有人说，这么高的学费，会使得一些家庭贫困的学生对这所学校望而却步。

俞立中：如果学生确实很优秀，学校很想要他，当然要为他提供奖学金来留住他。

学校前景

“退一步就和初衷不一样了”

目标是最重要的，路径可以有不同选择

新京报：你在成立仪式上说，“一切刚刚开始，我们还不敢说得太多”。

俞立中：我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更有利于学校的发展。

新京报：会不会跟南方科技大学校长在筹办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的“前车之鉴”有关？

俞立中：不会的，这是与我们处事的态度和方法有关。我们觉得还是低调点好，把事情做好更重要。

新京报：南科大的艰辛之路给你本人有哪些启发？

俞立中：其实，我了解的并不多。我们的体会是，要使理想变成现实，有许多实际问题一定需要加强沟通。不要因为在选择路径上太执着了，结果耽误了目标的实现。

新京报：如果将来遇到很大的阻力，会不会往后退？

俞立中：我们没有退路的，要退就把办学目标降低了。上海纽约大学要保证有一流的师资队伍、一流的教育模式、一流的学生群体。这点是不能退的，如果要退的话，和我们的初衷就不一样了。（记者 郭少峰)

来源：2012-10-30《新京报》